一、系列介绍
经济统计著作系列推文将深入浅出地解读国际上具有影响力的经济统计著作。除出版社出版的经济统计著作以外，也包括国际组织（OECD、UN、World Bank、IMF、EU 等）出版的部分经济统计方法论手册和专题论文集，经济统计学主题的博士论文，经济研究机构的部分 Working Paper（工作论文）。
二、 著作信息
Sengenberger, Werner. 2011. Beyond the Measurement of Unemployment and Underemployment: The Case for Extending and Amending Labour Market Statistics. Geneva: ILO.
Beyond the Measurement of Unemployment and Underemployment: The Case for Extending and Amending Labour Market Statistics.
三、引言
当今劳动力市场正在经历结构性变化，传统基于“稳定全职就业”构建的统计体系逐渐难以反映真实状况。零工经济、灵活用工和平台劳动迅速增长，使大量劳动者处于“就业”与“失业”之间的灰色地带，他们既未失业，却缺乏稳定收入和社会保障，从而被官方统计忽略，这导致失业率不再能够准确测度劳动力市场的健康程度。此外，全球经济波动、疫情冲击和技术变革加剧了就业不稳定性，许多国家的失业率虽未明显上升，但就业质量持续下降，出现技能浪费、劳动贫困和隐性失业等现象。在政策层面，国际劳工组织（ILO）和OECD已开始倡导从“扩大就业”转向“提高就业质量”，推动建立能体现劳动尊严与社会保障的综合统计框架。因此，传统失业率主导的统计模式已无法满足现实需求，劳动力市场统计需要从“是否就业”走向“就业是否稳定、体面和可持续”。在这一现实背景下，本文旨在揭示现行统计体系的局限，并提出更合理的劳动力市场统计改进方向。
四、主要内容
（一）研究背景
在过去几十年中，失业率被公认为测度劳动力市场健康程度的核心指标，并被广泛应用于政策制定、经济预测以及国际比较。然而，随着全球经济结构的转型与劳动形态的显著变化，这一传统统计框架已逐渐无法反映劳动力市场的真实状况。现代劳动力市场呈现出明显的碎片化趋势，临时工作、零工经济、灵活用工、自雇劳动者和平台型就业不断增长，使大量劳动者处于“非典型就业”状态。这些人既不完全失业，也不属于稳定就业，处于统计系统难以准确归类的灰色空间。此外，失业率只能反映劳动者是否“有工作”，却无法呈现就业质量、收入稳定性、劳动保障状况以及技能是否得到有效利用等关键问题。因此，单一的失业率指标已不足以揭示劳动力市场中更深层的资源配置效率与社会保障问题。研究指出，若继续依赖传统统计框架，政策制定将可能缺乏针对性，导致结构性失业、隐性贫困和技能浪费等问题被忽视，从而阻碍劳动者福利保障体系与经济治理方式的改进。
（二）理论与制度视角
劳动力统计不仅是测度经济活动的工具，还深受制度安排、政策理念以及历史理论的影响。从理论上看，失业的定义并非自然存在，而是由社会政策、劳动力市场结构及统计制度共同决定。例如，在福利制度完善的国家，失业通常意味着获得失业补助和就业服务，因此统计制度倾向于鼓励劳动者登记失业；而在社会保障薄弱的国家，失业往往意味着严重的经济风险，许多劳动者因无法承担后果而避免在统计意义上成为“失业人口”。这导致统计数据不仅反映现实，还可能“构建现实”，使某些国家的失业率表面偏低，但就业质量却严重不足。
文章指出，即便是在同一国家中，统计结果也可能随政策变化而显著波动，例如失业登记制度的调整、福利领取门槛的变化以及统计口径的更新，都可能使劳动力数据产生不连续性或结构性偏差。因此，失业率不仅是一种技术数据，更是一种制度语言，它反映了社会对于劳动规范、工作价值和社会保障责任的理解。本研究主张，劳动力统计改革不应仅停留在技术层面，而应结合制度研究与比较视角，以避免政策制定建立在“技术中立却制度有偏”的数据基础之上。
（三）劳动力市场结构变迁
进入知识经济和平台经济时代后，劳动关系开始显著松动，劳动力市场呈现出碎片化、灵活化与高度流动化的趋势。传统“长期稳定雇佣关系”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短期合同工、自雇劳动者、自由职业者以及非标准就业形式。这些劳动者虽然具备就业行为，但缺乏稳定收入、社会保障和职业晋升空间，其工作状态游移于“就业”与“失业”之间，难以被传统的三分法统计方式精准捕捉。
劳动力流动性显著提高，不仅表现为岗位更替频繁，还体现在职业与非职业状态之间的流动，例如许多人在若干时间段处于求学、家庭照护、自主创业和不充分就业之间来回转换。这种动态结构说明，劳动力市场已不再只是“就业量”的问题，而是“就业结构”和“劳动过程”的问题。若统计方法继续依赖静态分类，政策制定可能无法识别风险群体，也无法评估劳动力市场吸纳能力与再培训需求。本研究提出，必须引入动态追踪劳动者职业路径的统计方法，识别技能匹配程度、劳动中断原因以及就业连续性问题，以测度劳动市场是否真正具备可持续发展能力。
（四）统计框架的重构
在理论分析与现实观察的双重推动下，本研究提出对劳动力统计体系进行重构，建立多维度、动态化的统计系统。新的统计框架不仅要测度是否就业，更要测度是否体面就业、是否拥有发展空间、是否具备社会保障以及是否能够实现技能价值。具体而言，统计应涵盖以下三个维度：其一是就业质量，即通过收入水平、合同类型、社会保障覆盖等指标反映就业的稳定性与尊严；其二是技能与岗位的匹配程度，识别是否存在系统性技能浪费或职业降级现象；其三是劳动状态的动态流动性，通过追踪劳动者跨状态转变过程（如就业→教育、就业→失业、自雇→正规就业等），揭示劳动力市场的结构弹性与吸纳能力。
文章指出，要实现这一框架，必须使用复合统计模型和综合指数，以整合不同维度的信息，使公众与政策制定者能够对劳动力市场状态形成直观且立体的理解。研究强调，统计不应仅记录经济运行结果，更应成为“预测工具”和“政策预警系统”，通过识别潜在风险群体和不充分就业人群，服务于劳动力市场治理和社会保障制度的现代化。
五、结语
本研究最终指出，劳动力市场统计正处于从“数量导向”向“质量导向”转型的关键时期。失业率仍然具有参考价值，但其解释力已不足以支撑全面的政策评估，未来统计必须围绕“劳动质量”“劳动保障”和“劳动者尊严”建立新的测度框架。这不仅是统计方法的更新，更是一种政策治理理念的转变——即从“保障就业”迈向“保障体面劳动”。在这一过程中，统计将不仅扮演记录工具的角色，更将成为劳动市场改革的推动者，使社会从“有没有工作”的判断标准转向“是否是值得从事的工作、是否具有社会价值”的评价标准。未来劳动力统计的重要使命在于弥补传统数据的盲区，让被忽视的劳动者群体进入社会政策视野，促使福利制度得到优化，提升政策执行效率，并保障劳动者在不断变化的市场环境中仍能维持尊严和社会参与能力。
六、作者简介
Werner Sengenberger
Werner Sengenberger，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ILO）的著名劳动力市场经济学家，也是社会经济学和劳动政策领域的重要研究者。他长期担任ILO研究部门高级官员，主要研究劳动力市场结构、失业问题、就业质量与社会保护，以及全球化背景下的劳动制度调整。他强调劳动力市场不仅是经济结构的一部分，更是社会制度与政策干预的核心领域，主张将劳动市场统计与政策设计、社会福利制度紧密结合，以体现“体面劳动（Decent Work）”与“高质量就业”的政策目标。
Sengenberger是推动“劳动力市场统计改革”理念的重要人物之一，他提出应超越对传统失业率的依赖，引入多维度指标，测度就业质量、技能匹配程度、劳动过程的稳定性与劳动者社会参与能力。他的研究对ILO、OECD以及多个国家的劳动统计框架产生了重要影响，尤其在“非典型就业”“就业不足”和“制度对统计的影响”等方向具有开创性贡献。Sengenberger的学术成果推动了劳动力市场分析从“数量就业”向“质量就业”“社会融入”方向转变，为理解全球化中的劳动力市场风险、社会排除问题以及就业结构改革提供了重要理论基础。
Ralf Hussmanns
Ralf Hussmanns，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ILO）长期任职的劳动力统计专家，专注于劳动力市场定义、就业不足测度、工作状态分类标准以及统计制度与现实劳动形态之间的匹配问题。他主持或参与了多项ILO核心统计框架的修订工作，是推动“劳动未充分利用”（Labour Underutilization）概念发展的关键人物之一。Hussmanns的研究强调，传统以失业率为核心的统计体系具有局限性，应增加对就业质量、就业不稳定以及技能与岗位匹配状况的测度。他提出需从“单一量化指标”转向“综合与动态统计模型”，以反映现代劳动力市场的真实结构。其研究成果被广泛用于ILO、OECD等国际机构的统计标准制定，也影响了多个国家劳动力调查（LFS）的方法设计。他的贡献不仅在技术层面，还突破了统计与政策之间的界限，主张统计不仅是数据采集工具，更是社会治理与劳动政策的制度支撑。因此，Hussmanns在劳动力统计现代化进程中被认为是连接理论、政策与统计实践的重要代表人物。
图片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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